鲁迅祖父周福清科场贿考案始末(中)
鲁迅祖父周福清科场贿考案始末(中)由于每次科考时自上而下都防范极严,考官一出京城,就不允许会见亲友,到达目的地后,更有监视他们的官员在侧监督,想要走主考的“后门”远非易事。思前想后,周福清觉得一旦主考殷如璋到了杭州,不要说见他的面,就是送一封信也难,惟一可行的办法就是在殷如璋由京赴杭的途中设法。那时南北交通的主要途径一是先由北京到天津,然后乘船经上海到杭州,一是由运河水路直达。当打听得知殷如章此次来杭是取道运河、其间要在苏州稍事停留后,周福清就认定只能在苏州相机与殷联系了。
于是,在一切准备妥当之后,七月二十日(8月31日)这天,周福清就带着仆人陶阿顺(这陶阿顺原本在绍兴府城陈顺泉家佣工,当年七月,周福清才向陈顺泉借到自己身边使用)由绍兴启程了。他们中途经过上海,于七月二十五日晚到达苏州,泊船静候殷如璋等人所乘坐的官船的到来。两天后,殷如璋的官船果然在七月二十七日如期抵达苏州,停泊在阊门码头。
周福清得知这一消息后,不敢怠慢,当即派陶阿顺拿着事先拟好的、一封带有关节字样(所谓关节,是指与考官事先约好,在试卷某处用某几个字眼作为暗号)的书信前去投帖拜会,并嘱令陶阿顺先去投帖拜会,如不见,再投信函。没想到这陶阿顺是一个粗人,由船夫驾了小船悄悄划到大船边后,竟然将名帖信函一并交给殷如璋的差人。而此时,殷如璋正在船舱内与副主考周锡恩谈话,见差人送上一个厚厚的信封,心中大约早已有数,便将信封放在桌上,当然是想等周锡恩离开之后再拆开来看。可谁曾想,这位副主考多少有点不识相,屁股沉沉地了很长时间却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也许是他也早看出端倪,故意不走,想看看殷如璋如何应对)。殷如璋无奈,只好故作镇定,与周锡恩海阔天空地继续闲聊。
陶阿顺在官船边左等右等,不见一点消息。于是,没有见过世面更不懂官场规矩的他,终于耐不住性子,对着官船大声叫嚷:这一万两银子的事非同小可,怎么收了银子连个收条也不给?听他这么一喊,殷如璋知道事情再也瞒不住了,便示意周锡恩拆阅来信,发现信封中“内计纸两张,一书凭票洋银一万元等语,一书考生五人:马官卷,顾、陈、孙、章,又小儿第八,均用‘宸衷茂育’字样。又周福清名片一纸,外年愚弟名帖一个各等。” (见八月二十二日(10月1日)浙江巡抚崧骏的奏折)
至此,周福清贿考事已完全败露,殷如璋只好摆出一付义愤填膺的样子,公事公办地差人将陶阿顺拿下,“押交苏州府收审。知信中系嘱托关节情事。提讯该家丁,供词闪烁。由苏委员管解陶阿顺并移案到浙。维时奴才业已入闱,即饬臬司赵舒翘会同藩司刘树堂,督饬杭州府知府陈?亲提审讯”(同上),陶阿顺当即供出自己是受周福清指使。
崧骏在这道奏折在叙述案发经过和陶阿顺供词之后,接着陈明了自己已经采取的措施:“查得马姓官卷通省只有马家坛一名,周福清之子周用吉,核对三代内父名相符,均会稽人,一并扣考,以免物议。其所列之顾、陈、孙、章各姓,俱无考名,殊难悬断,无凭查扣。”最后提出:“非将周福清查拿到案,不能审出实情,相应请旨将丁忧内阁中书周福清即行革职,归案审讯。”九月四日(10月13日)的上谕批准了他的请求:“案关科场舞弊,亟应彻底查究,丁忧内阁中书周福清,著即行革职,查拿到案,严行审办,务得确情,按律定拟具奏,该部知道。”
七月二十七日陶阿顺送信一去不回,周福清就已知道事情不妙,吓得生了病。他先避住上海,大约八月下旬返回绍兴,后来周福清自知此事最终是躲不过去的,为了避免牵累亲朋和家人,就自行赴县衙投案自首了。周福清自首后,经过杭州府知府陈(左“王”+右“鹬”字去“鸟”)审讯、浙江省藩臬两司(即布政使司、按察使司)会审,巡抚崧骏在亲提研鞫之后,于十一月初十(12月17日)将周福清所供奏闻:
“七月二十日(8月31日),周福清携仆陶阿顺,由绍郡起程,进京探亲,二十三日(9月3日)路过上海,探闻浙江正考官殷如璋与伊有年谊,周福清一时糊涂,起意为子求通关节,并欲为亲友中马、顾、陈、孙、章五姓有子弟应试者嘱托,希图中试,俟主考允诺,再向各亲友告知,择其文理清通诸生列名。周福清素知各亲友家道殷实,不患无人承应,事后必有酬谢之资。次日即由上海雇船开驶,二十五日(9月5日)晚至苏州停泊,周福清独自拟写关节一纸,内开五人,马官卷、顾、陈、孙、章,又小儿第八,均用宸衷茂育字样,并写洋银一万元空票一纸,加具名片,装入信封。二十七日,正考官船抵苏州阊门码头,周福清嘱令陶阿顺先去投帖拜会,如不见,再投信函。陶阿顺将名帖信函一并呈送正考官船上,当经正考官扣留,押交苏州府收审,转解到浙,饬府讯供。将官卷马家坛及周用吉一并扣考。并经奏请将周福清革职,委员查拿。周福清先避住上海患病,随后回籍,闻拿畏罪自行赴县投首。并饬查提马家坛、周用吉到案,由县先后解省,发委讯办。钦奉谕旨,遵经饬据讯认前情不讳,诘无预谋买求中试之人,矢口不移,案无遁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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