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富人推荐《有闲阶级论》
王东京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是自然界的竞争法则。19世纪,这种流行一时的社会达尔文主义,受到了美国富人的热烈欢迎。一位亿万富翁,就以诗一般的语言大发感慨:“玫瑰花只有将它周围环绕的小芽苞牺牲掉以后,才能给观赏者带来芬芳。”洋洋自得之情,溢于言表。有了这种富者至上的理论,富人当然可以尽情享用自己的财富,奢侈浪费、挥金如土,而无惧社会舆论的谴责。
然而,美国经济学家凡勃伦,却像一位星外来客,以超然的眼光,冷静地剖析了人们司空见惯的现象,1899年,他出版了《有闲阶级论》一书,对富人的粗俗不堪,进行了辛辣的讽刺和抨击。并由此及彼,由有闲阶级谈到制度,从心理学和历史的角度,阐述了制度的演化,创立了制度经济学派。
在本书一开始,凡勃伦就将目光延伸到历史的源头,顺流而下,探寻有闲阶级的产生过程。他认为,在人类社会的野蛮时代,由于不存在经济特权和社会分工,有闲阶级尚未出现,但在这个时代的末期,孕育了有闲阶级的胚胎。到了人类未开化阶段的初期,有闲阶级已经呼之欲出,这时,社会分工已经出现,一部分人开始不事生产,成了有闲阶级。他们统管政治、战争和宗教等非生产性事务,而且牢牢掌握了对他人的生杀予夺大权。在人们心目中,他们从事的工作,无比光荣神圣,他们的社会地位,更是至高无上,不可动摇。在未开化时代的末期,有闲阶级迅速发展壮大,封建时代的欧洲和日本就是例子。在他们这些国家里,有闲阶级和劳动阶级泾渭分明,划分极其严格。
有闲阶级的产生和所有制的出现,是同步进行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私有制一旦出现,人类就围绕财富的占有,展开了旷日持久的争夺。凡勃伦认为,人们之所以要占有财富,与其说是满足生理需求,倒不如说是为了面子。谁拥有的财富多,谁就是社会的优胜者,不仅社会地位上升,还可以获得别人的赞誉,从而使虚荣心得到满足。所以人人都是欲壑难填,永不满足。这一点,我国明代《金瓶梅词话》说得最为刻骨:“单道世上人,营营逐逐,急急巴巴,跳不出七情六欲关头,打不破财色酒气圈子。”
有了财富,如果不显山露水,那也只是孤芳自赏,得不到别人的认可,更博不到荣誉,所以有必要以某种方式来焙耀自己的富有。从古到今,有教养的人一直认为,炫耀财富的最好方式,就是享有余暇。凡勃伦举了礼仪的例子。他认为,礼仪的起源和发展,都是因为它能证明有闲。熟谙礼节,需要耗时费钱,劳动阶级起早贪黑,累死累活,自然没有时间去学什么礼节,所以就成了富人的“专利”。尽管礼节也可以表达敬意,表明身份,但刨根究底,还是为了表示荣誉。现代人事务繁忙,行色匆匆,礼仪大大简化,就足以证明礼节是有闲阶级的象征。
随着社会的进一步发展,人口流动性大为加强,人们社交范围也随之扩大,富人要想给陌生人留下富有的印象,最好的办法就是大量消费,所以人们常常可以看到,他们一掷干金,买东西从不讲价,过着佳看美酒、肥马轻裘、歌舞升平的奢侈生活。当人们对这些变得习以为常时,他们又开始购买爵位,。给自己脸上贴金。如理发学徒阿克莱特发明了旧式纺织机,一夜暴富后,不惜重金,买得一个爵位,改头换面,混迹于上层社会之中。
凡勃伦无情地批判了有闲阶级之后,又转而讨论制度问题。在他看来,制度实际上就是人们的思想习惯。私有财产、价格、市场、货币、竞争、企业、政治机构以及法律等,都是“广泛存在的社会习惯”。制度受环境的影响,一旦环境发生变化,它就会随之而变,而它的变化是通过个人思想习惯的变化来实现的。对思想习惯的调整,社会各个阶级的难易程度不尽相同。有闲阶级生来就趋于保守,这已是一个普遍认可的事实。
凡勃伦对其中的原因做了分析。他认为,有闲阶级反对变革,主要是出于本能。人都有安于现状,得过且过的心理,对标新立异之事,会有本能的反感,只有在环境的压力下迫不得已,才会去接受它。有闲阶级养尊处优,衣食不愁,恰恰缺乏压力。当然,维持既得利益,也是有闲阶级保守的一个重要原因。任何变革,都会导致利益的重新分配,尽管变革后,整体生活水平可能会有所提高,但对有闲阶级而言,至少在短期内看来,改革有损无益,因此,他们宁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甚至百般阻挠改革。
有闲阶级的保守性,还体现在对他人的间接影响上。在一定时期内,社会财富的增加总有限度,有人拿多了,就有人没得拿。有闲阶级肥了自己的腰包,同时也造成了一个赤贫阶级。这个阶级迫于生计,颠沛流离,没有闲暇去学习、吸纳新的思想与社会习惯。所以,他们与有闲阶级一样因循守旧,这就使得社会更趋保守。可见,在社会发展过程中,有闲阶级非但起不了多大的促进作用,反而是一个障碍,人们甚至把它当作保守、没落、腐朽之代名词。
《有闲阶级论》问世后,震惊了美国上层社会。凡勃伦无比辛辣刻薄的语言,剥去了富人华丽鲜亮的外衣,透视到他们的心灵深处。富人就像当街被人脱光了衣服,羞愧难当,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所作所为。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哪一个富人可以挥霍无度而不遭人讥笑。另外,凡勃伦重视制度,主张综合多个学科,来进行经济分析,对后人也有很大的影响。
但无论他本人,还是其追随者,都未曾提出一个令人信服的理论体系,因此,由他亲手缔造的旧制度学派,也就只是昙花一现,很快消沉下去,一直到20世纪50年代,才由加尔布雷斯重振旗鼓。由此看来,就像修房子没有钢筋水泥就不坚固一样,任何一个经济学学派,如果没有自己独到的理论,总难免有日暮途穷的一天。 穷人一个 :paish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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