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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岩石
本文首发于《上海证券报》2008年7月28日，B1理财版金岩石专栏。
关于现代金融业的流行著作越来越多了，从畅销书的书名看，出现最多的中文是“战争”，就连德文原著《世界史上的伟大投机》也被出版商翻译为《资本战争》。金融业如此“血腥”，金融家如此“阴谋”，我想是反应了国人对金融业的莫名恐惧。
某教授讲演：“产业链阴谋----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迎来全场阵阵喝彩，仿佛战前动员一样，会场内摩拳擦掌，离场后一片空白，既不知道战场在哪里？也不知对谁开战？现代社会，虚拟经济已超越实体经济成为经济的主流，虚拟经济的财富也已上升为当今世界的主流财富，所谓金融战争，在我看来，像是一幕堂.吉柯德先生发起的“风车之战”。人们津津乐道的阴谋论，也不过是阿Q精神的现代版，赢了是智胜，输了是“敌人太狡猾”，精神上也算是赢家。其实，现代金融业和任何一个行业相比，其文书化的透明度都高出千百倍，没有任何一个行业会“生产”这么多的文件，也没有任何一个行业有这么多的法规。所以，现代金融早已不是阴谋，而是阳谋----高度产业化的阳谋。
阴谋是政党政治和实体经济的惯例，如孔子曰：君子深藏若虚。金融业也曾有过阴谋盛行且“无法无天”的时代，那是在1929-33年大萧条之前，由于没有成形的法规，这个行业崇尚自律，协会性的组织被称为SRO (Self Regulated anization)，重要原因之一是政府当时不愿意承担监管这个行业的责任。美国宪法的起草人杰斐逊出任总统时曾和代表金融界的富兰克林有过激烈争辩，历史文献中留下了杰斐逊的一句话：“哦，华尔街？那是人类灵魂的大阴沟！”美国金融业从“阴沟”变为主街是在1862-64年南北战争时期，当时白宫陷入财政危机，要发行4亿美元的国债，还不甚出名的J.P 摩根看到了商机，走到白宫门前自报山门：“我是摩根，我要见总统”。之后的摩根充分显示了他的演说天才和“爱国热情”，独自承销了2亿美元，摇身一变成为家喻户晓的民族英雄，还发了一笔横财。1907年美国再度爆发金融危机，摩根当时在欧洲，自己决定回来看看，登陆美国时没有想到副国务卿兼财长布鲁斯.科特留在码头接他，并交给他一个信封，摩根回到办公室打开信封发现是国库的钥匙，当时国库仅存两千五百余万美元。这时，窗外的大街上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在唱歌，歌名是《国王回来了》，歌词的最后两句是：“国王回来了，国王回来了，他就是J.P 摩根！”一个平民金融家在有生之年享有如此盛誉，可谓空前绝后。
在平定1907年金融危机之后，摩根提议筹建美联储作为金融体系“最终的清偿人”，这就是现代中央银行体制的源头之一，筹备组的五个人中有三位来自于摩根家族，所以人们也把摩根称为现代中央银行之父。1912年美联储法生效，1933-34年证券法诞生，金融业从此结束了无法无天的“黑社会”时代，有了长足的发展。如果现在还把金融市场解读为阴谋家的天下，把产业链看作是围剿中国的阴谋，把国际化曲解为反围剿的战争，我们就倒退回春秋战国时代了。在春秋战国时期，传说中有一批游荡在各国之间的“江湖侠客”和“朔月战士”，参战时呼啸而来，胜利后扬长而去，就像某教授讲解的“国际金融炒家”，他们“从来没有失败过！”。这时我们看到，金融战争的“战前动员”又变成了中国必败的“战争恐吓”。我在美国华尔街从业创业逾12年，却未曾听说有谁“从来没有失败过”。大名鼎鼎的索罗斯先生不久前讲过：“我犯过很多错误，一生成功的关键就是知错改错”。当年首屈一指的老虎基金关闭时，掌门人斯蒂文森在写给投资人的信中说：我决定把钱退还给你们，从此不在这个我所不能理解的市场上再从事投资了！巴菲特买过的股票我也跟踪了三年，业绩平平，许多是在买入后跌幅超过一半。去年因为做空次级债而大赚36亿美元的鲍尔森，一年前也曾在巨亏的压力下天天跑步。。。。。。
现代国际金融市场的规模如此宏大，翻云覆雨，变幻莫测，早已无人能够“一手遮天”，更无人敢言“战无不胜”。一些学者把现代金融市场演绎为生动活泼的武侠小说，可读而不可习，可思而不可信。还是用一句华尔街的名言收尾：这个市场，你只能骑上，却无法战胜（The market you can only ride, not fight!）。国际金融市场的参与者各有千秋，既没有战无不胜的炒家，也没有针对某国的围剿。中国经济已经不可逆转地融入了国际社会，成为世界经济共同体的受益人和局内人（Stakeholder），所以要学会国际商业竞争的求生之道，要扑捉国际金融市场的无限商机。
2008年7月25日于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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