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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 的战略和特朗普的战术
要理解中美贸易战,就需要对美国精英们制订的对华新战略和特朗普的战术行为,有清晰的区分,并且对其中的关联和分歧也要有深刻理解,这样才能让我们走出迷局。
近半年来,“中美贸易战”无疑是国内各界都密切关注的热门话题。每当特朗普又出现一些与中国对抗的新招时,相关新闻分分钟开始刷屏。但是,随着各种过招和较量的持续进行,大家的困惑也随之升级。
就拿最近一波来说,特朗普与来访的欧盟委员会主席容克,签订了美国与欧盟减免关税的协议,甚至在很多产品上实现零关税,国内舆论开始哗然,很多声音认为:美欧的自贸区同盟,会与已签署的日欧自贸区同盟接轨,全球贸易秩序可能被重塑,中国将被边缘化。
这样的舆论一波接着一波,很多人开始不由自主地焦虑,尤其是那些身处决策层的企业界朋友更是如此。在我身边,不管是服务的企业客户还是企业家朋友,我都发现他们在谈起这个话题时,非常之焦虑和困惑。
其实,国内的各种媒体报道和官方发布,绝大部分都只停留于事件层面,没有帮助我们真正抓住问题的要害,反而看多了容易产生各种疑惑乃至困扰。
要拨开迷雾,找到问题的关键要害:
必须要看清美国挑起贸易战的本质是什么?
分清哪些是美国的战略行为,哪些又是贸易上的战术行为?
如果对这个问题没有透彻的理解,我们将陷于各种新闻和信息的漩涡中,无法找到理解的入口。
中美关系和贸易战的几个关键点:
关键点1:美国的战略布局
中美之间是难以调和的战略性矛盾
美国对中国的战略博弈不可避免
在我看来,中美贸易战是美国对华大战略的一环,在这个过程中,特朗普扮演的角色更多是交易型的战术行为。
要理解中美贸易战,就需要对美国精英们制订的对华新战略和特朗普的战术行为,有清晰的区分,并且对其中的关联和分歧也要有深刻理解,这样才能让我们走出迷局。
正所谓“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只有当我们站到这个高度,再来俯视这个问题,才可能一览全局,洞悉变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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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美贸易战,是美国精英们的战略布局
去年年底开始,从美国白宫发布的一系列针对中国的国情咨文和研究报告,再到美国主流研究机构刊物对中国的战略分析,我们可以清晰看出:
当今的美国精英阶层对中国的看法,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并产生了趋同性和一致性的意见。
过去几十年中,美国一直在试图将中国拉入美国主导的全球体系,并希望改变中国的模式。但他们很快失望地发现,快速崛起的中国正成为美国全球霸权的最大挑战,原来的愿望已经落空了。
因此,美国的精英阶层们,无论是朝野两党还是学政界界,其观点已趋于一致——与中国的战略博弈不可避免。而且,这一系列的观点,已经成为美国精英阶层对外宣传的明示,而非过去我们所猜测的阴谋。
今年年初,美国《外交事务》杂志,刊登了前助理国务卿坎贝尔为主撰写的文章,已将这一立场挑明。这篇文章,我看到后来也在国内微信朋友圈中持续转发,引起了大家的高度关注。因此,美国精英阶层和统治阶层对中国战略的根本性调整,我们已经不用再有任何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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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为何成了美国的头号战略对手?核心原因有三
美国为何要将中国列为战略对手,甚至是头号战略对手呢?从某种意义上说,已经超过了传统意义上的恐怖组织,将中国推向了美国战略竞争的最大对立面?在我看来,核心原因有三个:
1、价值观和政治体制的不同。
这是最核心的一点。美国的精英阶层曾经试图将中国,拉入美国所主导的价值观体系和政治体系当中,但这一想法已彻底失败。随着中g十九大的召开,中国确立了更明确的政治体制。美国精英阶层已经看到在这个根本性问题上的分歧,中美是无法弥合的。
2、美国认为中国已全面挑战了美国曾主导的全球秩序。
在地缘政治上,中国推出“一带一路”战略,这在美国看来,就是试图将欧亚大陆进行经济和地缘政治的重整,从而建立世界岛,与美国所主导的亚太政策分庭抗礼。
在军事上,中国在南海地区的军事活动,尤其是人工建岛,挑战了美国在海洋霸权上的布局;在经济上,美国认为中国利用加入WTO的机会,在迅速壮大,并在美国设计的全球价值分工和价值链中,获得了最大的收益;相反,美国的经济和贸易优势大大降低。因此,美国认为中国正在全面挑战着美国曾经主导的全球秩序。
3、美国认为《中国制造2025》计划,极有可能让他们失去关键优势。
《中国制造2025》计划以及所列定的十大科技产业,正是美国和它的西方盟友们,长期占据着全球统治地位的关键所在。美国认为中国一旦实现了《中国制造2025》所制定的雄心勃勃的科技目标,美国当前的科技领先地位及相关优势,都将不复存在。
可以说,中国对美国这三方面的挑战,都是中美之间深层次的结构性矛盾。所以,从中美两个国家的发展战略上来看,中美矛盾还可能调和吗?答案已经昭然若揭。
我们曾经顾忌中美之间可能出现“新兴大国”挑战“守成大国”的情境,已经是现实;
中美双方,已经陷入了事实上的“修昔底德陷阱”。
这一战略性和结构性的矛盾,将主导未来十年乃至几十年中美之间的战略走向。
关键点2:特朗普的战术特征
商人式、多变的行事逻辑
同时受制于美国战略大方向
在美国对中国的这一战略定位中,新任总统特朗普又横空出世了,他行事方式相当独特,有时在这个战略背景下推动着美国的战略走向,有时又按照他自己不按常理出牌的节奏,做着各种突发性的战术性安排。因此,第二层面我们需要研究一下特朗普的战术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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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朗普的行事逻辑之一:广大基层选民
首先,特朗普的行事风格,是典型的商人式和交易型的战术风格——多变、不按常理,他行事的背后逻辑之一是选民。
特朗普是被美国中西部备受挫折感和遗弃感的广大基层选民,抬进白宫的。因此,他最关注的就是这些选民的支持率。他所有政策的落脚点,一定要兼顾到广大基层选民的意愿,要让他所喊出“美国优先”口号,在各种政策上得以落地和实施。
在历届总统中,特朗普应该是在信守并践行自身的竞选承诺上,做得最好的一位。当前,特朗普高达45%当选后最高的民意支持率和高达88%共和党内支持率,都表明了他在选民和内部政治上,获得了空前的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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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朗普行事逻辑二:背后的政治支持和财阀力量
在政治支持方面,特朗普背后既有犹太财团的身影,也有美国军工联合体财团游说的身影。他的很多看似矛盾又激进的政策,其实与这些游说团体有着密切关联。
比如:
美国宣布承认耶路撒冷为以色列的首都,并将美国大使馆迁入耶路撒冷,这个决定一下子激怒了阿拉伯世界。特朗普又单方面退出多个全球主要国家与伊朗签订的伊核协议,又让全世界瞠目结舌,这背后我们能看到犹太人和军工游说团体的巨大力量。
特朗普一定是在践行他竞选前的承诺,但是这些战术性的安排,明显是与美国多年所奉行的逐步退出中东的战略相违背的。
再比如:
从全球格局来看,美国如果将中国作为它21世纪的最大竞争对手,就势必要延续奥巴马时代所制定的重返亚太战略,或者执行特朗普上台以后所修订的印太战略。
而特朗普在中东,深度卷入了阿拉伯世界和以色列的矛盾,激怒了中东的地区大国伊朗,并将伊朗的核能力重新激活;伊朗背后的俄罗斯和中国一联手,结成俄伊中联盟,将极大分化美国在全球的战略资源,从而减弱对中国的战略遏制。
所以,特朗普在显示了对以色列的支持和伊朗的惩罚后,又急不可耐地与俄罗斯总统普京,在赫尔辛基完成了7月16日的峰会。这一成果据说有着美国外交大师基辛格的安排,其目的就是要缓解美俄之间的冲突,甚至试图营造联俄抗中的新局面。
这一系列事件,从总体上看,具有很强的特朗普式的战术特征。换句话说,这与美国对中国的战略遏制大战略,是相矛盾的。因此我们可以理解:这些不会是持久的,而这些激进甚至鲁莽的战术安排,还有可能打乱美国既定的对华遏制的战略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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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朗普是受制于美国精英阶层的既定战略
特朗普的战术多变,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因为他受制于美国精英阶层所形成的既定战略。在这方面我们需要理解美国的政治制度和它的决策流程。虽是行政部门的最高长官,但特朗普的权力是有限的。美国的战略制定,很大程度上还在美国国会及背后的游说团体和精英阶层手中。
比如:
今年5月,中国贸易谈判代表团与美国白宫官员,历经艰难达成的贸易协议,一周后就被特朗普推翻。原因就是当时达成“中国在未来两年大额采购美国农产品和天然气等资源”的承诺,其实是特朗普为了安抚农业区选民和游说集团的支持者。但这一决议在美国国会的战略决策集团手中,遭到了极大抵制,特朗普不得已在一周内又改变口风。
无独有偶,再比如中兴事件:
在对中兴制裁问题上,特朗普政府与美国国会,也进行了激烈的沟通乃至较量。而对中兴的遏制乃至绞杀,在美国国会两党层面竟然达成了高度一致。这在两党斗争的背景下,可以说是相当罕见。这也表明美国的政治精英们,对于遏制中国科技发展的战略,是非常清楚的。
特朗普希望在中兴问题上,与中国做交易,以换取在朝鲜等问题上中国的支持。因此,虽然在战略上要遏制中国,而战术上对于中兴这个孤立事件,最终美国国会选择了妥协。
通过以上两个案例,我们可以看出:
在战略问题上,美国国会和精英阶层们是极其坚持的;但在战术问题上,可以允许特朗普有所反复,甚至给他一定的执行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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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朗普的战术行为和精英们的战略设计有时也是高度合拍的
例如,最近刚刚发生的特朗普与欧盟主席容克,闪电般签署了关于美欧之间自油贸易区的协议。深层原因,就是美国精英们希望重塑全球贸易格局的一个尝试。
当时的谈话内容,就是关于建立G7零关税自油贸易区的建议。而今天,美国明显正在试图推进这一措施,已经达成协议的日欧自贸区和有可能达成一致的美欧自贸区,将形成一个覆盖全球8.5亿人口,GDP超过55%的全球最大自贸区,从而彻底改写全球的贸易规则。
这个绝对是美国战略精英们的精心设计和战略安排。所以,在这个问题上,特朗普的战术行为和美国精英层的战略,已经高度合拍了。
因此,我们不用太在意特朗普是否真的能够通过欧盟的采购,取悦于美国农民,而应关注这一贸易协定的未来进展,对全球贸易格局的改写以及中国未来的定位。
对于特朗普政府和通过他所表现出来的各种行为,经过以上分析,我们就会知道哪些是战略性的行为,哪些是战术性的安排。
对于那些美国长期的战略性行为,我们必须保持高度警惕;对于那些战术性行为,我们不必太过焦虑,因为我们的政府也正在运用交易型思维,与特朗普政府过招。
分清哪些是美国的战略行为,哪些是特朗普的战术特征
就可以预判中美贸易及关系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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贸易战三个关键点的走向
在上面的分析框架下,我们基本上推测出未来一段时间中美贸易的新走向。
1、科技领域
在战略层面上,科技领域的竞争,也就是“中国制造2025”,中国会因为美国的遏制,就有所减缓吗?绝对不可能。
因为放弃对科技的投入和聚焦,将使中国在未来的中美大国博弈中,失去竞争地位。中国只会持续加强这方面的能力,并加快吸引人才。所以,我们可以预见:
在科技领域的博弈,中美之间将继续加剧,不会有缓解的趋势。
我也再次提醒科技领域的企业和企业家们,应该对此有足够的估计和准备。这一趋势,在西方世界正在扩大,美国的盟友们也正在逐步收缩对中国的科技领域合作,甚至加强控制和监管。
比如:德国已加强对中国并购德国机械企业的控制;英国监管部门也首次对华为,在英国已广泛采用的电信设备,提出了安全方面的警告……这些都是不祥的预兆。
2、全球秩序
在美国主导的全球秩序方面,无论是现存的WTO多边贸易秩序、美元全球货币体系,还是以北约和印太战略为核心的美国全球政治联盟体系,以及遍布全球的军事存在,特朗普政府都不会弱化,只会强化。因为这是与美国政治精英的战略设计高度一致的。
在这个问题上,我国政府将采取避其锋芒的策略,还是继续保持高调冲突的策略呢?我们不得而知,但利弊应该是很明显的。
当我国的综合国力还无法与美国抗衡,当西方联盟正在形成集团化遏制形势时,“避其锋芒、攻其一地”,可能会是最好的策略。
而所谓“攻其一地”,那就是在战术上与多变以及利益导向的特朗普政府,可以达成某些方面的一致,来减少中国自身的战略压力,而这个最有可能达成一致的依旧是在贸易领域。所以,在未来一段时间,中美之间的贸易妥协是否会发生,是值得观察和期待的一件事情。
3、价值观
这个问题,中美之间的战略博弈将是不可调和的,冲突也不会减缓。
对于中国来说,能否创造出适合全人类的价值观体系和行为准则,并在国内和伙伴国家之间进行实践,将是中国长期崛起道路中最重要的课题。虽然我们今天还没有看到这一新的价值体系在形成。
在21世纪的全球崛起中,如果中国不能创造出适合全人类,既可以在自己国内践行,也可以用于伙伴之间的新型价值观和行为准则,中国的崛起一定受损。因为参考美国主导全球秩序的过程,最终就是美国价值观胜出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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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美战略博弈的过程中,贸易战只是其中的一个环节。在未来中美战略博弈中,还有可能发生两种情境:
第一种是和平情境。
无论是因为中国的暂时避让,还是因为美国的战略资源在全球的过度消耗,中美在贸易上逐渐达成妥协,从而减缓对中国的战略施压。
我们依旧可以有一段相对平和的发展时期,这对中国来讲是最佳的战略情境。因为我们可以集中力量发展科技及其它战略性的领域,提升自身的核心能力,完成艰巨的国内改革重任。
第二种是一种持续冲突的情境。
若美国依旧将它的全球战略资源,聚焦于与中国的博弈,长此以往,未来中美之间的博弈和冲突势必升级,会进入到我在上一篇文章所说的五个冲突阶段,分别是贸易战、技术战、金融战、局部热战,乃至全面热战。
相信我们每一个人都不希望这个情境发生,但这一切都取决于中美之间的战略博弈及未来发展的趋势,甚至不取决于某一方的意愿,有时也和全球大格局博弈,甚至是一些突发事件的影响有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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